無題15-19


※ A3!
※ 沒有什麼CP味的四篇短打(不過丞東那篇較有CP味些)。分別是臣和太一/紬和萬里(tag:颱風天)/丞和東(tag:願望)/紬和至(tag:無理ゲー)



15.

  時節卡在梅雨季之前,偶爾會飄雨的悶熱日子,七尾坐在空無一人的談話室裡,陰天的白光由窗戶微透到眼前的一小塊腳尖上,身體則埋沒在灰暗的沙發座椅中,沉默地滑著手機。

  不過從相連在隔壁的開放式廚房裡,則傳來陣陣橄欖油與食材的香味與鍋碗瓢盆小心碰撞的聲響,讓這個空間稍微活絡了起來,他的室友一如往常在為宿舍成員打理早餐,而他也只是在一星期裡的少數幾天,在淺薄的睡夢下聽見對方更衣的摩擦聲而跟著清醒,接著他們會向彼此道聲早安,「睡得好嗎?」「嗯!很好哦!你呢?」「我也是。」以微笑回報微笑,而對方每天總比自己要笑得更自然些,這讓自己有些羨慕,包括眉眼到嘴角的弧度,甚至是仍處於困倦恍惚下睡翹的頭髮,無論哪樣都相當美好,像是聚在餐桌前就吃下一份味道與擺盤都恰到好處的經典早午餐,右手的刀子輕輕一刺就會流出液體的蛋包,以及鮮紅、暗紅和乳白色色質平均交錯的培根,那是天天限定,目前的自己也總能即時享用到的餐點。

  想到這裡,停在螢幕上頭的大拇指不禁頓了會兒,吸口氣卻發現鼻塞了,無法分辨菜色之間的差異,但也沒有開口詢問,心頭升起今日的第一份期待,指腹無意識地敲起節奏,卻意外給眼前的貼文留下愛心的痕跡,七尾一回神才發現是三好昨晚上傳的照片,是比現在更加熱鬧的談話室,公演結束後四組成員吃著對方烹煮餐點,吵鬧聊天的模樣。其中他的室友出現在正方形的角落,戴著手套捧出一鍋湯頭,依然揚起微笑,正要走到畫面中央的那一刻──

  「太一,來吃早餐囉!」

  心臟莫名跳了好大一下,像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般,他慌忙抬起頭,與那雙彎得如同昨夜新月的眼睛對視,向對方眨了眨眼,「好的!」
  一天的生活又開始輪轉了。



16.(沒辦法割捨萬里對紬的稱謂,在想到更好的方式前請恕我還是很不正經地加了「さん」......)

  提著從超市購入的食材,突出的青蔥隨風吹拂,在袋口隱約晃呀晃的,和街道上的路樹花草正同享一份不安定感,雨水自未握穩的傘側打在眼角周圍,月岡瞇起雙眼,為了確認前方的道路,只能克難且小心地移動傘面位置,在可視範圍逐漸增加的同時,面前駐足的人影讓他不自覺放緩腳步。沾濕的鞋子、褲管,到制服外套的袖口一角,再往上的話傘就會從腦袋後吹走吧。結果做足記憶連結之前,對方便先一步辨認出自己,或許更早之前就被認出來也說不定──「紬さん?」聲音在暴雨中聽來格外模糊。

  擔心對方聽不清楚,月岡稍微提高音量,「萬里......真巧呢,剛放學嗎?」

  「啊。紬さん今天沒打工?」

  話題被輕易地唬弄過去了。他想。照理而言應該才剛踏出校門沒多久,不過總是拿同樣的話題當在外巧遇的開場白,就是自討無趣了點。真沒辦法呢。他明白自己正有些皺著眉頭笑了,而對方也在將自己這副表情收進眼底吧。保持連一絲雨水、一根針都戳不破,雙方都相當熟練的交談模式,月岡回應道,「嗯。原本新聞上說颱風晚上才會影響東京,沒想到一踏出超市就開始颳風下暴雨了。」

  「真糟......啊,剛好我現在也要回去了,一起?」摄津在他點完頭後走近,順手接過他手裡的其中一袋食材,指尖沾上幾滴雨水,「......紬さん買了什麼啊。」
  「啊哈哈,想說颱風天多點存糧比較好,不小心就。」
  「意外──」
  「是嗎?不過我是按照監督的食譜下去多買的呢。」
  「嗚哇真假,該不會這星期又是咖哩輪迴地獄了吧。」
  「別擔心,甜食也有多買喲。」
  「呃、是是......大概只有十座那傢伙會眼睛發亮吧。」

  伴隨這股增強的風勢邁開回程步伐,途中對話漫無目的,卻多少減輕身上沾染的沉重濕氣。

  若非不是遇到如此惡劣的天候,或許今日也會如同往常般,最後決定去哪間咖啡廳歇著吧。正思考的時候,月岡聞到咖啡豆的香氣,在交通號誌轉到綠燈前別過頭,很快便從身後的巷弄發現味道來源,而兩人的視線恰好交匯在一塊。「新開的?」「新的呢。」此時錯過能過馬路的時機,他們忍不住在各自的透明傘下傳出笑聲。

  降雨不過幾小時,柏油路面上雨水已積成大片零散鏡面,吸收城市當中一切關乎燈光的地方,如再度閃回紅燈的號誌,剛開過去不久數台亮滿燈泡的宣傳貨車,又甚至是現在出現於視野中央、陌生咖啡廳窗邊的霓虹招牌。明明是白天,卻彷彿夜晚似的,聚集於彼此的瞳孔深處,覆上一層迷幻且閃耀的光澤。

  「一下下就好?」這次月岡先開口。
  「啊,一下下。紬さん的鞋頭或外套領子全乾為止?」
  「唔嗯......這麼說,萬里完全沒有淋濕耶。」
  「現在開始淋十秒的雨也不是不行啦。」
  「剛好是從這裡跑到門口的距離呢。」

  此時斑馬線對面的大樓走下一群身著西裝、談天說笑的上班族,在亮起綠燈的同時,踏著相同的節奏迎面走來。在等待對方回應自己的玩笑話時,這幅畫面讓月岡不禁瞬間投向過去的回憶裡,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員,當時熨斗將自身的欲望燙進白襯衫的折線裡,他並不特別感到痛苦,僅僅偶爾滿足,偶爾失落,極為單純地度過每天循環往復的生活。



  月岡想,那時的自己一定還不知道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樣子的。

  從巷口迎來的一陣劇風吹滑了手裡的傘,一路飛向對街的十字路口,在反應過來之前,已經被經過的貨車直直輾過,即使隔著大片雨絲形成的屏幕,他卻好似仍能聽見鐵架折損的聲響,而心中也有什麼東西跟著碎裂重生了。至於摄津則扶著他的肩膀就是掉頭走,且絲毫未有將傘分給自己的意思,反而罕見的在月岡面前像名合乎年紀的高中生,帶著稚氣的笑容喊道:「快點!」
  「等等、我的傘......」
  「再這樣下去,一杯咖啡的時間也不夠吧?」



18.

  房間是盆栽,等到晨間光線褪去後,覆上的黑夜便成為土壤。雪白東眨著眼睛,看在高遠眼中,彷彿早就熟練於把握明暗落差似的,在關燈的瞬間,喀噔一響,那瞳孔便精準刻出自己的輪廓,而高遠渙散地注視雪白,直到稍微習慣後,指腹從開關上移開,才發覺對方的眼尾與嘴角都正彎起弧度。

  「果然還是沒想到,丞會主動提這件事。」

  身處黑暗這件事讓聽覺變得格外靈敏。聽見雪白這番話,他想到在提起過去讓紬交換房間的玩笑話時,對方顯得有點僵硬的手指,讓叉子只削落糕點的一小塊碎末,至於表情倒是一如往常,溫溫和和、從容又曖昧的模樣。
  我只是想多瞭解你一點。若要直白翻譯自己的情緒,就會浮出這句相當難為情的話。他覺得還要花力氣解釋自己口中的「瞭解」是屬於普通的、一般友人進行交流的過程,實在太麻煩了。那不普通的又是指什麼?腦海糊塗冒出另一道疑問,然而再下去越想越複雜,高遠決定放棄思考。
  當下對方爽快地答應了,還不忘嘻笑調侃自己,不過他總認為對方的許可裡帶有抗拒的味道。高遠喜歡演戲,卻不擅長面對在舞台之外需要演戲的人。以前的他很可能察覺不到對方態度有異,但現在卻連想無視盤緣那些碎末的尷尬都沒做到。

  「跟之前說的一樣,只是突然有點在意東之前的工作。」
  「是嗎。」沒有拆穿他粗糙的包裝,雪白只是走到床鋪旁坐下,盯著他,拍了拍身側留下的空位,漫不經心地回道:「今晚的主題是我的故事呀......作為演戲素材的確很有用呢。」

  遲疑了會兒,高遠走上前的同時原想開口提起什麼,房外卻突然傳來電視節目與喧鬧的交談聲。現在距離晚餐時間結束沒過多久。
  雪白滿意地看向坐在身邊的高遠,開始說起大部分時候是怎麼樣子的,比如人在一片漆黑之中更容易鬆懈。世界是模糊,自己伸出的食指也是模糊,只有真心話是清晰的。對方聊起這件事時,語氣比平時都要緩慢且輕柔。高遠看著因為靠得太近而容納不下的那張側臉,忍不住想,這就是「工作中的東」嗎。


  「以前還遇過因為外遇而罪惡感深厚的妻子呢。」
  不可思議地張口,「......連這種事也能聽到嗎。」
  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嘛。」
  「希望有人安慰?想要原諒嗎?」過分直率的感言讓雪白笑出聲音。故事中斷進入討論階段,「就像哪個教堂的告解室一樣啊。」
  「不對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丞你也知道吧,沒有那麼偉大,因為我只是個孤單的吸血鬼哦。」窗簾是拉上的,高遠卻好像在雪白的眼睛裡挖見一道如刀鋒反射的光線,冰涼且冷漠,若是對方此時側頭直視自己,或許角膜會被刺傷也說不定,「哈哈,開玩笑的。」

  還來不及反應,對方回到先前的口吻,接續說明,「我接觸到的人們裡,有一部分心中是抱著想實現的、難以開口的慾望......說是願望比較浪漫?想要撒嬌的願望、想要打破規則的願望、想要背叛他人得到利益的願望,雖然是自己越過界線,但既想被原諒,又想一併接受其他人愛意的願望,這些在意到忘不了的事物,會讓人瀕臨發狂。」
  這是其中一名熱愛閱讀的客人告訴他的。雪白說。並且像是要回想什麼般,將視線投向天花板。
  「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可能成為地獄的萌芽。 (※註1) 」高遠在一旁吞了吞口水,猶如故事敘述到高潮階段,「──不過陪睡工作只到早上為止,沒有陽光就無法開花的種子,對我來說就是親眼看著那些願望被埋在土裡,剩下就不得而知了呢。」



  呼吸逐漸急促,好像房間裡覆滿足以窒息的藤蔓植物。
  雖然打從最初開始,都在談論與自己素昧平生的他人事,但在講述故事的對方,在高遠耳裡聽來卻有些寂寞,這種想法到底是從哪一顆細胞冒出來,他又不明白了。高遠從雪白的行為舉止和隻字片語之間,得到許多散落的碎片,若一時失誤沒有抱穩,掉在地板踩到是會割破鞋底那般,在自己心中劃下銳利而鮮明的存在感,而他也發現,自己這陣子總在對方面前想著如何挑選用詞,包括接下來是要問「東也有這樣的願望嗎」抑或是「你其實不想和我說這些吧」都猶豫良久。

  不曉得是自何時起,連最遠牆壁上的時鐘秒針都能看得清楚無比。沉默的氣氛久了,僅剩秒針移動的聲響,讓雪白不太自在地聳聳肩,視線終於看回他的眼睛,正替故事記下尾聲的瞬間,高遠下定決心似的,無意識地接近雪白的臉,開口說,「去看海吧。」
  「......這麼突然?不需要陪睡了嗎?」接近高遠那一面的臉頰與眼角還殘留點熱氣。
  「反正沒有要睡覺,這是要一直聊天的工作吧?到海邊吹點風更讓人放鬆。」
  「丞。」
  「要發芽的話,也是接近大自然的室外更好?」

  意識到的時候,那雙眉眼已經笑得和白天仍高掛天空的新月一樣,明朗而美好,讓高遠瞇起眼,輕飄飄的心情越過屋頂,終於自己就連對方的笑法也開始懂得分辨了。至於雪白接著則難得表現一副欲言又止的態度,眼皮、眉頭,到銀白色的髮絲,都好像有話想說,但最後也就淡淡地開口,「那麼今晚剩下的時間就是我的委託囉,好好做吧,『不擅說話的高遠先生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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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註1:摘自博爾赫斯的《德意志安魂曲》。



19.

  萬聖節前腳剛走,隔天許多店家已紛紛換上聖誕節的裝飾,去年沾上的灰塵與斑駁被努力擦拭回它們目前所能保持的最佳光澤,掛在從遠方便能吸引行人注意的位置,作為人們在一年的結束前歡慶的最後節日,倒數兩個月的長期戰在商店街急促地展開。
  走出藥妝店的玻璃門時,茅之崎停在灑滿金蔥粉、用俏皮的英文字體連結成「聖誕快樂」的吊飾下方,忍不住閉上眼睛,摀住鼻翼,打了個大噴嚏。

  今天的風異常地大。
  陰天的日子持續了好一陣,烏雲卻沒有在天空堆疊出如泥漿般黏稠的厚膩,也沒有真正下起雨。相反的,從幾道挖空未填滿的空隙裡,能清楚窺見不擅躲藏的蔚藍色彩。為此茅之崎的心情無來由地輕鬆不少,雖然他的公事包中仍塞著一把黑色折疊傘,這是為求寬裕的大人避免出糗的保險。他想,近似於遊戲中還不知道最終魔王的弱點,所以盡可能將不同屬性的武器與道具裝入包包的行為(初玩不看攻略是他的享樂守則)。

  由於同事因病臨時請假,陪上司見客戶的責任落在自己頭上,值得慶幸的是協商比想像談攏得早,雙方都相當滿意最後的共識,自己則巧妙躲過突發的應酬晚餐,讓他難得有機會在入夜街燈點燃前,閒適地在平日傍晚的道路上散步。
  此時佔滿茅之崎心中盤算的是回宿舍後的規劃,如果那名自稱什麼目標都能輕鬆達成的高中男子在家,就立刻讓對方登入遊戲組隊解任務吧。今晚撐到凌晨兩點也沒問題。
  無視一路上不同年齡層團體的嘻笑與交談聲,在經過速食店的落地窗時,一抹熟識的人影吸引他的注意,而玻璃對面的人也察覺到視線,抬起了頭,抵著筆記的筆尖拉開距離,臉上很快便露出溫和的笑容。
  正當茅之崎考慮是要點頭致意離開,或者選擇其他應對之前,對方朝他揮了揮手,眼神裡的意思似乎是,「快進來吧。」



  側過身子,手扶在椅背的其中一角。月岡歪著頭,說道:我還以為看錯了,沒想到真的是你。語畢,在茅之崎回應前自然地起身,將對端座位上的包包擺在桌腳邊。
  算是提早下班了。倒是紬不回去吃晚餐嗎?等人?
  我也是剛剛才結束家教的工作呢。
  月岡伸出戴著手環的手,指向自己身後,一群穿著制服的男女學生坐在三、四張併桌前,桌面幾乎只剩下油膩的包裝,忘我地大聲聊天。茅之崎移回視線,相較之下月岡這一區要安靜地多,而餐盤上還留有一層溫度與鹽巴的氣味。
  吃到一半發現後面坐著的是同班同學,就跑去聊天了。
  哦,還真青春呢。
  哈哈,至才剛脫離學生生活沒多久吧?
  就算是那樣,也不是那麼熱鬧的學生啦。
  擺手否認。接著正習慣要從口袋抽出手機清體力的同時,月岡再次伸手,這次是讓薯條倒出的方向轉向自己。
  等等一起回宿舍吧。吃一點嗎?

  旁邊飲料杯的冰塊發出融化的聲響。茅之崎這才發現,當被月岡注視的時候,自己甚至沒辦法完全拒絕對方柔軟的眼神。那我不客氣了。他說。結果一道皮鞋踏著地板而來的節奏很快地接近他們,他知道自己被有意或無意地瞄了一眼。
  老師!我們班的女生說想認識你啦,還有......這位是老師的朋友?
  身後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,手指還懸在半空,他聽見月岡看似有些困擾,不如說,是恰如其分的無奈。巧妙地盛在把注意力放在月岡身上的所有人心中,包括反射揚起嘴角的茅之崎自己,一切是不多不少。
  等到對話結束,模糊過頭的界線重新照著原先的模樣畫好後,他才捏住其中一根翻到最外緣,早已冷卻的金黃薯條,遞到自己嘴邊。

  紬,真厲害啊。
  什麼?
  各方面。雖然是遊戲白癡。
  欸、欸──?稱讚?我做了什麼嗎?
  唔。

  牙齒咬合,將濕軟食物截成兩段的瞬間,茅之崎皺起眉頭,另一手扶向臉頰。鹽粒在嘴裡擴散到四處,角落受了傷的黏膜也不例外,清晰而刺激的電流在他的腦袋炸出一道道火花。奇怪的呻吟讓座位落入奇妙的氛圍,月岡盯著這幕,終於彎起眉,情不自禁地笑出聲,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。
  想著任務的破關方法,結果嘴裡有傷 (還反覆咬上三、四次) 的事情,徹底忘得一乾二淨了。
  西裝外套口袋內的藥膏頓時充滿重量,一股焦慮且羞恥的情緒爬上他。

  咬到嘴了嗎?
  ......當大人真難。
  聽到這番話的月岡,一改戲弄的神情湊上前,表情稍顯認真。
  就我看來,至是完美的大人呢。
  稱讚?
  是稱讚喲。我也還在學習呢。
  真假。但紬的話,這樣就很好了吧?坦率地接過月岡手中的飲料,吸了一口,隨後小聲呢喃道:啊,原來是檸檬紅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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