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わりなき唄



※ TOV
※ 尤里與弗雷

  無論春夏秋冬、晴朗陰雨,屋中的窗戶總是敞開。
  倒也沒有執著於該怎麼做,就是那扇窗已經關不住,物品到了年紀,即使未受什麼損傷,也自然會開始斑駁、老舊,有天碰上風雨稍強的日子,壓住窗框的指腹沾上厚厚一層灰,那片模糊的玻璃再也推不動了,有如遭到下咒般,真的是,以當下情緒所能施上的全部力量(他也不想拆了它),都沒有用。也許是滑軌生鏽,也許哪裡腐朽,要修是沒問題,除非拆舊換新,否則光上油還無法解決,做起來不到半個鐘頭的事,他選擇置之不理,反正雨飄得再遠,床頭板前都是極限,不知怎地遲遲懶得處理。
  爾後,許多東西開始不請自來,普通的是樹葉花瓣,其他連樹果、麵包屑,到畫著賓果的碎紙,甚至誤闖存糧的麻雀都有,一部分的下町景色,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拜訪他的居所,之中又包括味道:花季芬芳、草皮潮濕,以及樓下酒館那揉入一絲絲酒精味的炒麵香氣。
  只是當長期旅途結束歸來,換來卻是眼前一片狼藉景象,他才想起前陣子曾颳起颱風,大概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地,輕易地,可能還是不小心地,在這脆弱的木製空間裡落了地。
  除此之外是沒問題的。

  此時此刻,尤里一如往常地倚在窗邊,打掃完畢數週,他依舊未再換扇更安全的窗,而是繼續以曖昧的態度,放任且被動地邀請誰進門──在天色將要破曉之際,雖說最多只能望見對面人家擺在陽台,那光看就充滿濃郁洗衣粉味的鮮豔洗衣架。
  忽然,「尤里。」門對面同時傳來兩下敲門聲,聲音隔著一片木板,聽得仍是熟悉。「你醒著吧?」
  不醒著的話,問了豈不是白問?朝聲音方向撇了一眼,揚起眉頭當笑話想,這位清晨五點多面對眼前沒鎖的房間,也遵守禮節敲門的好友,到底算是真正意義上(可能有些過頭)的好青年吧。尤里文絲不動,直到第二次敲門,依然是規律的兩下。
  「尤里,」他甚至能聽見在對方喊完名字後,馬上接著的細微換氣聲,「我有話要對你說。」
  在最後一道音節收尾前,尤里已經打開門,注視彼此那雙在深夜流轉前,顯得特別深邃的眼睛,接著熟練地歎口氣,戲弄道:「有什麼事情嗎,騎士團長大人?」
  眼前的人身著銀藍色盔甲,佩劍繫於腰間,每一寸金屬表面浮著淡而不厭的光澤,彷彿所有朝沙漏彼端流逝的月光,通通聚集在對方身上。弗雷帶了點夜晚冷風入屋,掛在臉上卻是溫和柔軟的微笑,那看在尤里眼中,知道只有在這種看不清世界的模糊時段,才是格外清楚。弗雷不忘闔上身後發出嘎嘰聲響的老門,基於習慣,無意識地上鎖,越過自己,看了下布團中的拉比特,輕手輕腳地坐上床緣。
  「有任務?」
  「啊啊,日出就要出發了。」
  「是嗎。總覺得我們又回到更之前的日子啦。」他笑了笑,坐上旁邊的木椅,畢竟一張床擠下那身盔甲也夠勉強,「那麼,說吧。」
  自從回到下町,他們碰面次數銳減大半,兩人得分頭處理騎士團與公會事務,獨處時間幾乎不存在,既然沒有必須向對方傳達的事情,那麼倒是無所謂,不過偶爾面對面,盯著同一個方向聊天,還是很不錯的。對方不知何時脫下雙手的鐵手套,嶙峋修長的指節撫上窗緣,「你到現在還不換新嗎?明明之前還淹水的。」
  「啊?這間只有我跟拉比特住,既然我們不在意的話,這點怎樣都好吧。」
  面對即將開啟說教模式的對方,他無奈地攤開雙手,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這麼扭扭捏捏,可不像──」

  「尤里──」

  弗雷起身,幾乎不必跨滿一步,便覆蓋住他的視野,僵持良久。
  尤里從弗雷臉上察覺朝陽正在緩慢升起,光線自角落的各個縫隙爬上對方的臉,下巴、嘴唇、鼻翼,到眼睛,夜晚離開後,終於將真正的顏色交還給所有人。就是這個顏色,他想。在那青色雙眸中,醞釀著與洗衣粉同樣濃郁的氣味,弗雷的呼息零星地灑在他的皮膚,他們之間卻無任何部位交疊,只是交互凝視,將對方肺部的空氣,再吸回自己身體裡。

  「──」

  輕快、有活力的腳步聲在窗外響起,伴隨未開嗓的小調,他知道這位市民街跑來的新派報生,每天都哼著相同的旋律,漫步在下町街道。
  尤里轉頭面向窗外,小小聲、情不自禁地一同哼唱起簡單的音階。
  注視這樣的尤里,弗雷逕自退回平常的距離,忍不住笑了出聲,雙眼瞇出一條曲線。
  「尤里不擅長唱歌的吧?真稀奇。」
  「連下町最近流行什麼音樂都不知道的人,不也是唱起歌來跟木頭沒兩樣。」
  「嗯,或許吧,身為下町人,我也會加把勁趕快記住的。」
  「哈哈,那就看你的了。」

  再次整理好衣裝,當弗雷道別時,又向他提問,「下次我來住的話,尤里會修好窗戶嗎?」
  「哦?其他人想來入住的話,我考慮一下……嘛,保持原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吧?」
  「你這一點真是到現在都沒變。」
  「我是沒變。」兩人都淺淺地笑了。

  尤里決定不深思對方背後的話,透過窗口,看著弗雷下樓後,朝著上坡路段步行,途中無論是多狹窄的巷弄裡,似乎都能傳出一段段重複的小調,回響在石磚縫隙、枝葉夾層、桿上的曬衣之間,而太陽鑲在那頭金色髮絲,讓光線跟隨角度流淌成相異的色彩,直到人影逐漸化成小黑點消失,他才重振精神,掌心摸向身邊剛清醒不久,正磨蹭自己小腿的拉比特──「吃完早餐就趕快出發吧!」今天的「凜凜明星」也有工作,尤里打了個呵欠,便腳步寬暢地離開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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